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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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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干

2014/07/04 作者:鲁旭  点击数:

     同村有个青年,那时也就二十五六岁吧,生得相貌奇丑:个子不高,浑身干瘦;眉毛很淡,两眼如铃;颧骨高挺,阔嘴如割;两耳直立,发鬈如绒。乡下人嘴利,便以“干”字给他定位,大人小孩都呼他为老干。

     人们第一次注意老干是在大家都为糊口奔波的“困难时期”。数十里外的山里地广人稀,粮食相对富裕些,乡亲们便私下约上两三人,带了日用杂货到山里去换粮食。这一天,老干也随着两个堂兄弟入山。一天奔波,不知不觉已经进入深山,四周层峦叠嶂,道路仅剩一线。可一路转悠过来,见到的尽是些山陡路窄,不要说没有换到一粒粮食,就是喝口水也要下到沟底去找清泉。事后才知道那时盗贼蜂起,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往往吃亏,因此不敢轻易接待陌生客人。

     天黑之前,他们没有找到愿意让他们落脚的人家,胆大些的便提议在崖下野宿。山里天黑的特别快,太阳一下山,转眼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只听豺狗怪叫,其声有如疯人大笑;饿狼时嘷,其声极像老人痛哭;还有那名叫“看山狗”的鸟儿,也拖着怪怪的声音在乱鸣,似乎不停地在说“滚沟、滚沟”。第一次走着宽不盈尺又陡峭如立的山路,第一次听到如此阴森恐怖的嚎叫声,三个人不由心里发毛。当不远处再次出现灯光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打算借人家壮胆,依在窗下过夜。可他们屁股还没有坐稳,主人便从窑洞里出来赶他们走,三人好说歹说主人就是不松口。那两人正准备走,老干突然生气地说:“你家人手这么欠,还不做点好事,我看你咋处家!”

     那两人见老干说出这话,正要数落他,不料主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大为吃惊,问“你咋知道我家人手欠?”

     老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连个娃娃都没有,人手还不欠?”

     这一说主人更为吃惊,他一把拉住老干,说啥也不放他走,还把他们请进了窑洞里,让媳妇起来做饭。他告诉老干他们,媳妇娶进门已经五年了,就是不生孩子,也不知是咋回事。

     吃着热腾腾的面条,老干对这俩口子说了许多要积德行善的话。那两个过来人也顺着老干的杆子爬,夹七夹八地说了好多色笑话,当然少不了说些少年夫妻应该注意的事情,直说得那对夫妻脸红耳热。吃饱之后,老干又学着神汉的样子窑里窑外折腾了老半天。那夫妻见老干有本事,不敢让他们在外边睡,就收拾了一眼窑洞,让他们睡在了热炕上。第二天临走,还给他们每人装了二十斤红高梁。

     虽说合着伙骗了山里人,可同来的人咋也想不通老干是怎么知道那家人没孩子的。回家的路上便不住地追问。老干笑着说:“你不想想,现在都十冬腊月了,那家人的窗户还是过年时糊上的窗花纸,那不是没有孩子是什么?”

     “窗花纸能说明个啥?你别哄人了!”

     “要是有孩子,那窗花纸到现在还能连个窟窿都没有?”

     “你又没娶过媳妇,咋知道这些?”

     “从你家窗户看的!”老干说了句沾便宜的话,蹽起蹶子跑走了。

     大家一想也对,要是有孩子,那窗户纸早被孩子扯破了!于是在心里有点服了老干观察的仔细。可当他们在村口大槐树下的“老碗会”上把这事当笑话说给乡亲们时,那点佩服早就抛到爪洼国去了。令他们想不通的是一年以后,那个山里后生赶着头小毛驴,硬是找到了老干的家,要和老干认干亲。说来也怪,不知道是老干装神弄鬼产生了威力,还是两位过来人说的那些色笑话起了作用,那对夫妻真的生了个胖小子。

     如果说这件事让乡亲们对老干有所认识的话,两年后的另一件事就更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了。

     那一年山里有个年轻女人死了,到了“小敛”(把死人装入棺材)时,却发现那苫脸纸被她吹得忒楞楞直抖!

     那女人“凶”了!不要说在山里,这事在平川也是大事!一个凶死鬼可以搅得方圆百里不得安宁。于是乡邻们凑了些钱,请来了自己认为有本事的法师捉鬼。十天之中,来了七八个法师,有男的,也有女的;有道人道姑,也有和尚尼姑,还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走笼”(民间阴阳师),可他们法术施尽,那女人脸上的纸却总在动,令他们一个个不得不铩羽而归。无奈之下,那青年想到了自己的干亲老干。于是,山里人选出代表,用毛驴驮着百十斤粮食来找老干。

     有干亲领着,老干义不容辞,也不用收拾,立马就进了山,当天晚上就和队长商量摆法场的事。

     老干没有投过师,因此也就不懂法师捉鬼应该摆怎么样的法场。想来想去,他向村里要了十个精壮小伙子。这可难住了队长:那时山里克山病还没有治住,山里人大都患有大骨节病,这能跟凶死鬼斗的精壮小伙实在太少。找来找去只找了四个,老干也就同意了。他让村里准备了大酒大肉好好管待这四个小伙,村里当然没有意见。晚上他跟这四个小伙睡在一起,一边套问那女人的情况,一边也讲着听来的凶死鬼故事,吓得那几个小伙直往一块挤。

     第二天半上午,老干开始捉鬼。他先在远离停放死人的院子里摆开法场,折腾了半晌,这才领着那四个小伙往停放尸体的地方走。可距那地方还有二三百步,那几个小伙说啥也不走了。老干没法,就让他们指地方。他们把老干带到对面山上,远远地指了一下:就是那三眼窑中间的那眼。老干心里虽然发毛,可已经揽下了这桩瓷器活,绝无退路可寻,只好硬着头皮往窑里走。未进窑门,他就跟死鬼说上了话:“你听着,我可是个童男子,不怕你,你别胡来!你不伤我,我也不会欺侮你!”

     窑洞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到了死尸跟前,老干就只能影影绰绰看出个大概。他两腿发软,硬撑着站在那里。过了几分钟,他的眼睛开始适应,东西也看得清了。仔细看去,那女人穿着一身花衣服,也就二十多岁,脸被苫上了一张纸,别的就跟睡着了一样。他壮了壮胆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围着那女人转了一圈,见没有动静,就伸过手去摸了那女人的手一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摸女人的手,那感觉,那心情他也说不准。此后给人讲时,他也就用上了省略号,或者干脆就长长地“唉”一声了事。

     那女人还是没有动静,他又大着胆子摸了一下。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一股冰凉。“ 死了!”他在心里说出了这句百感交替的话,就蹲在那女人身边拿出了旱烟袋开始抽烟。一锅烟抽完的时候,他突然有了新发现:这烟锅子里冒上来的烟咋就散了呢?窑洞里那来的风?那苫脸纸该不是让风吹动了吧!他一跃而起,在窑洞里转开了。突然,他发现这只窑洞原来有个拐窑通到旁边的窑洞,后来用土坯垒上了,老鼠顺着土坯缝打了个小洞。他找了个小土硌垃堵上小洞,回头一看,那纸再也不动了。他这时一下子来了精神,又是唱又是喊,折腾了个山摇地动。

     这次捉鬼使老干名声大振,收获也很令人眼红。可令人不解的是老干从此却封了手艺再不出山。有人问起他摸那女人手时的感觉,他总不屑一答。不久老干就托人物色女人,可他像貌奇丑,竟以童男子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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