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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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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里的乡野小吃

2014/07/04 作者:  点击数:

                                          (二题)

 河 蟹

     我一直觉得,现在餐桌上的任何一只蟹都比不上儿时我吃过的小河蟹。那是一种极小极小的河蟹,最大的也不过两个拇指大。舅妈用香油把它们煎得红亮红亮或者黄亮黄亮的,再放一些辣椒粉,淋点水后出锅,一屋子的香气。我和表弟表妹抢着往自己碗里夹,偌大的一碗很快就被我们几筷子抢光了,只剩下一点汤水,舅舅舅妈还没有坐上桌子呢。我端着战利品蹲到一个角落里,先扒上一大口饭,再夹了香蟹住嘴里送,轻轻一咬,油水四溅,味道美极了。

     掐指一算,第一次吃小河蟹我大概只有五六岁。依稀记得到舅妈家那天,正值门前小溪涨水,舅妈洗完衣服后,随手翻了几块石头就捉了半斤河蟹。那些小家伙长得实在太丑陋,我此前从未见过,吃饭时夹起一只,半天不敢往嘴里送,三岁不到的表弟却如同吃鸡腿一样有滋有味。表妹也在旁边笑我……我闭了眼猛咬一口,一股油水直往小嘴四周射,小舌头感觉一新,只一口就爱上那种新奇的味道了。迄今为止,我生活中吃的任何一只河蟹海蟹,都没那么清脆香甜。

     小孩子吃东西常常喜欢“寻根”,比如我,儿时什么东西好吃,吃过一次后就还要再吃,没有就哭就闹,但我住在舅舅家,又是两个表弟妹的表哥,是不能哭闹的,尽管我做梦都想着河蟹的味道。

     家乡是丘陵,舅舅的村庄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一条小溪绕着山脚流过。舅舅家缺少劳力,每到春耕时节,舅舅天不亮就下地了,舅妈就带着我们仨在家,舅妈既要做饭又要洗衣,还要带表弟。表弟是舅舅家唯一的男孩,很受宠爱。昨天的河蟹太好吃了,他一早起来就“寻根”,哭喊个不停。见舅妈提一桶衣服去山脚小溪边洗,表弟马上不哭了,立即拉了我和表妹的手跟在舅妈屁股后面。舅妈匆匆洗完衣服,就带着我们去浅滩上翻石头捉河蟹。溪水潺潺,清可见底,不沾一点尘埃。我忍不住用手指沾一滴水放入嘴中,清甜清甜的。也许只有那样的水才能生长出那样的河蟹,只有那样的河蟹才能如此深刻地生长在我的记忆里。

     舅妈翻开一块石头,两只小蟹立刻浮现在眼前,它们笨笨地呆着,腿脚四伸,如一朵水中花,想游,水不够深,想跑,又爬不快。舅妈眼疾手快,大拇指与中指轻轻一夹,一手一只,牢牢捏住河蟹的硬壳提起来,待它们反应过来,想咬,够不着,想夹,又触不到,乖乖地被舅妈放进准备好的木桶里。表妹立即捧上几捧水倒入木桶,河蟹们四散逃窜,处处碰壁,最后只好安静下来。我学舅妈的样子也去翻石头,翻到一只大的,正准备伸手去捉,它回身躲过,钳子一伸夹住了我的手指,手指渗出血来。舅妈跑过来按住蟹壳,稍一用力,把它的钳子拆了下来。她把我流血的手指放入嘴中轻吸几下,抽出来按了一会儿,血很快就止住了。

     表弟整天吵着要跟我一起玩,我便用竹鞭弯成一个小圈,再往蜘蛛网上一套,做成羽毛球拍一样的网捞。我们一人一个,站在树荫下,像两个征战的将军,等待蜻蜓飞过。蜻蜓来了,发出呼呼的声响,我们把网捞向上一举,打羽毛球般地轻轻一扣,就将蜻蜓网住了。我们在蜻蜓尾部系上一根绳子,绳子上再系一张纸,然后放飞它。蜻蜓拖着长长的尾巴,天空里多了一道风景,飘飘忽忽如风筝、如飞蝶。有时我们会在纸上画上几个人——表弟表妹、我、几个要好的朋友,于是我们坐着“飞机”飞上了天;有时我们会画一些可爱的记号,把童年的愿望放飞,希望什么都能实现。表弟紧跟在我身后,跑几步摔倒了,爬起来再跑,一路欢呼。蜻蜓调皮,老往山脚飞,我们追到山脚小溪边,不见了踪影……溪里有人在翻河蟹,表弟看见了立即脱鞋要下水,我急忙跑过去强行按住他给他穿好鞋。表弟不能下水,指着正在翻河蟹的人急得直哭,我一边安慰他,一边脱去鞋袜在浅水处翻起来。端午前后小河蟹极多,昨天才翻过的石头,今天再翻依旧有,不一会儿我就翻到了不少。表弟也在岸边偶尔翻到一两只,高兴得又唱又跳。此后,表弟天天要我带他去捉蜻蜓,其实捉蜻蜓只是幌子,捉了蜻蜓再放飞,放飞后就去追,蜻蜓总是调皮地老往山脚跑,我们追到山脚后,照例要去翻一通河蟹。

     有时我们捉的河蟹不多,不够炸一盘,舅妈就把它们养起来。我和表弟一有空就去把玩河蟹,一人一只按在地上,在蟹壳上刻刻画画。记得表弟在河蟹上刻了一个人形,说那是他,长大后会像河蟹一样不怕水,身上也会长一个硬壳,那样什么都不怕了。我则在蟹壳上刻了一个五角星,希望长大后能当个将军驰骋沙场。舅妈和表妹看着好玩,也过来学着我们的样子刻画,舅妈在蟹壳上刻了一朵山茶花,表妹更搞笑,刻了一个三根毛的怪物,很丑很丑……

     童年的那些蟹壳比得上出土的甲骨,因为那上面记载着我们史诗般的梦想。

 

 

野葱花

     孩提时代,老家隔河相望的大小山岭上,每年夏至前后,满山遍岭都开满了野葱花。

     那个季节里,老天会时不时地阴沉几天,下一些迷迷离离的霏霏细雨。我和村里的小朋友们便趁着大人午睡,不让孩子们吵闹的机会,相约绕过门前不远的石拱桥,到河对面的山岭上去摘野葱花。

     鄂西的山岭大多土地贫瘠,气温也多变,野葱几乎是遍地而生,其模样仿佛家葱的微缩版,毫不引人注目。好在野葱品调不凡,它不与杂草间生混长,否则我们寻找起它来就十分吃力了。特殊的生长环境往往会造就出特殊的形状,为了适应自然,保证自身的繁衍生息,家乡的野葱刚刚长出几对针一样的尖叶即开始抽苔了,并在夏季结束前开花结籽。家乡的野葱花总是无遮无拦,卓然而秀,红英白瓣在光秃秃的山岭荒地上占尽了灵秀,灿烂无比。在那个季节里,随着回旋的山风,野葱花悠远的清香会被挟带着漫过沟粱岔峁,日夜飘荡在空山幽谷之中。

      野葱花很少丛生,我和小朋友们在采摘的时候要四散开去,或在山梁,或在崖边,那情景有点像山鸡觅食一般,星星点点、高高低低地散落各处,时不时地相互招唤一声,惊飞起一两只山鸡。眼尖手快的,一个晌午下来能摘到碗粗的一捆;眼拙手慢的,或者见了松鼠追松鼠、见了野兔捉野兔用心不专的,就只能摘到手指头细的一匝了。也有干脆不摘野葱花专心去掏野鸡巢松鼠窝的,只要收获多多,照样高兴。

     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困难时期度过的,那年月物质十分匮乏,生活很苦,加上大山里自然条件有限,几乎所有的父老乡亲都在为果腹而忙碌。在童年的记忆里,母亲的一盘野葱花炒腊肉便是最好的美味了。那种清爽喷香的滋味,虽时隔二十多年,可只要一回味起来,仍觉有满嘴的清香。那种感觉鲜活而 深刻,我想除了感官的刺激外,更重要的是那刻画在心灵上的一种坚韧——我们以自己弱小的能力,在艰难的岁月中创造了弥足珍贵的乐趣,让自己和家人们共同分享了一份自立、自信、自强的喜悦。

     如今,我们的饭桌上并不缺少美食,但我还是时常会想起儿时采摘野葱花的情景以及野葱花炒腊肉的清香。我常常会坐下来,遥望着隔河相望的那些山山岭岭,静静地梳理远去的年轮,滤去眼前的重重浮华,在心灵深处回味着那种属于生命本原、纯真、质朴和恒久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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