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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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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杏树

2018/07/14 作者:段吉昌  点击数:

      又是麦黄时节,我家老院门边的麦黄杏又黄了吧。儿时每到这个季节,大人们惦记着地里金黄色的麦子,而我们兄妹和邻居的孩子六人掂记的却是门边几米高的杏树上金灿灿的苦杏。

      说是苦杏,是就杏仁而言的。杏仁苦的称作苦杏,杏仁没有苦味的叫甜杏。杏肉其实都是酸涩的,熟透的杏则是酸甜的。现在的杏之所以酸涩味没有了,是因为经过了嫁接改良,杏果大了,产量提高了几陪,却失去了原有的酸涩味道。

      我家杏树的直径有六七寸粗,两丈多高,树干就像白杨一样笔直挺拔,枝干相对集中。杏黄时节,站在院子里望去,黄澄澄的杏子就像黑夜里天上的星星,星星点点密布在大小树叉上,很是壮观,经常惹得过路的大人小孩拾起路上的石子砖块向杏树扔去,希望能打下一两颗杏子来。因为杏子成熟时麦子也成熟了,大人们只顾着收麦碾场,没有时间采收,成熟的杏子便张开嘴,杏核就会自动脱落出来掉到地上。这时候母亲就会嘱咐我们将杏核捡拾回来,晒干收集起来,如果杏子掉了下来,我们会向拾到杏子的人索要杏核,杏肉则归捡拾的人。

      母亲每年将收集起来的杏核晾晒干净,用小铁锤一颗一颗砸开,取出里面的杏仁装在一个小罐子里。到了冬天,母亲便将一部分杏仁在锅里焙熟,烙馍时和一点盐卷在馍里面,当然那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用杏仁和盐卷的馍特别好吃。另一部分杏仁母亲将它装在一个瓶子或纸盒子里,锁进抽屉里,每天早上起来,母亲梳妆完毕,就取出几颗苦杏仁放进嘴里嚼烂,然后吐出来在手心里来回的搓均匀,再涂在自己的脸上和手背上反复的搓揉。等我们起床后,母亲又取几颗苦杏仁嚼烂,在我们兄妹几人的脸上手上揉搓,当然男孩只搓手不搓脸。经过杏仁揉搓过的皮肤柔软光滑,再冷再冻也不会粗糙或裂口子。在我儿时的印象里,全家七八口人,全靠父母每天在生产队挣工分分得的粮食养活我们,唯一的收入就是自家喂养几只母鸡每天下一两个蛋换点油盐调料,再就是饲养的一头猪年底卖掉的收入,再无任何经济来源,因此母亲很少用雪花膏之类的化妆品。

      又是一年麦熟时节,苦杏也黄澄澄的成熟了,而且特别的繁茂。一大早刚起床的父亲突然发现杏树的一个枝杈断了,树下有凌乱的树叶和脚印,还有没有捡拾的苦杏。父亲心里很纳闷,一打问,才知道是生产队一个小伙夜里看麦场,悄悄爬上树去摘杏,踏断树枝掉了下来摔断了脚腕。那一天父亲紧闭着嘴唇很少说话,下午从生产队收工回来,父亲似乎下定了决心,说要把杏树砍掉,除去这惹祸的根。母亲一听就火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还把斧子藏了起来,两人为这事越吵越凶,父亲还动手打了母亲,找出多年不用的老斧子在院子的磨石上磨了起来,母亲晚饭也不做,睡在炕上赌气。

      父亲磨好了斧子,低着头来到杏树下,围着树干转看着。他低头看看树根,又抬头瞅瞅树梢。母亲从炕上爬起来,从方格窗框里瞅着杏树下的父亲。我们兄妹几人站在屋檐下,看看父亲又瞅瞅母亲,什么话也不敢说。父亲围着杏树转了几圈,一只手扶着树干站了一会,突然双手抱着头,顺树干蹲了下去。母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炕做饭去了。那一夜父亲没有回屋,在生产队的打麦场睡了一夜,也是从那年起,我再没见父亲在收完麦子后,拿着长竹竿吆喝我们兄妹捡拾他敲打下来的苦杏。那年冬天,父亲破例给母亲买了一瓶雪花膏,但母亲还是用嚼烂的苦杏仁搽手搓脸,直到我当兵入伍。

      退伍回乡后,苦杏树依然生长在老院子边,由于院外被生产队扩路,它的半个树根裸露在捱边,树干单薄,树叶发黄,每年零零星星结几颗果子,完全没有了儿时记忆里的那种生气那种气场。有年收麦季节,我有点事回老家去,突然记起老院的苦杏树,转到老院边寻找,只见被锯掉的苦杏树根顶部平圆而光滑,供邻家人饭后坐在上面乘凉,周围的洋槐、香椿、梧桐等树种笔直高大、枝繁叶茂。我有几分伤感,父母已经故去,苦杏树也随他们而去,留给我们的,是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儿时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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