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家乡家家户户都贴有窗花。各式各样小动物、鱼鸡、花卉在窗棂上,五颜六色,很是好看。我是看着长辈妇女剪窗花、贴窗花长大的,可惜现在在家乡已经见不到她了。那些春节时穿新衣裳、家家窗棂上贴窗花的时代已经成了记忆。
妇女们在贴窗花时,先在木制的小方格窗棂上粘贴白纸或麻纸,窗棂上大都刻有各式花纹,有点古朴,又有点土气,将刻剪好的各色各样窗花给每一个小方格内一贴,各色搭配,使得花红柳绿的窗花与白色的纸协调得即自然又富有韵致,活活地有了生命,仿佛一朵朵花的盛开,温柔而又不失浪漫,相隔一点距离一看,又仿佛是一幅大画,让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家里的窗花开始由邻居大妈帮母亲剪的,母亲不识字,剪出的花、鸟、字很简单,而且粗糙些。母亲说:窗子上的窗花也是给家里人撑的一个脸面,可那时我年龄小不懂大人说话的意思。一天下午,放学后的我爬在窗台上写完作业,就用尺把长的细铁丝扎鸟儿的嘴、猫和老鼠的屁股,结果,贴好的窗花被我扎成好多小洞洞,挨了母亲的打。第二天母亲求助于大妈,又将窗花焕然一新。谁知时间不长,弟弟在给窗台上放煤油灯时不小心燃着了窗棂上的纸和窗花,我俩及时扑打灭了,所幸,避免了一场火灾。后来母亲再不好意思请大妈了,尽管她剪窗花手有点笨,但慢慢地练习,居然剪得花、鸟很逼真,花样多,很好看。
会剪窗花的女人们,不光给自己家剪,也常给别人剪,相互切磋技艺,互补长短,一个人学着一个人的剪法。平时窗棂窗花纸破了,会及时剪几个窗花贴补上。但最多的是家家逢年关围聚在一起,团坐在土炕上,女主人坐在炕里面,被子上面放个针线小箕篮,其她人围在三边看她剪窗花,一边剪着,一边说笑不停。我看着母亲绛黑的脸上泛着红而亮的光晕,全家人不但热闹,而且异常融洽,母亲边剪边解释着,这时,我发现两个妹妹对母亲剪窗花最上心,拿着剪子,拿着从写过作业本上扯下来的纸也学着剪窗花,这时的母亲会不厌其烦的给她俩演示。我无限仰慕地看着母亲轻快灵巧的挥舞着手中的剪刀,后来,她还尝试剪一些形状各异的图案来,用来丰富我家窗花的内容。
我参军五年后探亲回家,家里拆旧盖新,宽大明亮的玻璃窗子代替了小方格木窗,再也见不到窗花了。那时,随着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加大步伐。万元户、双万元户的一个个冒尖,农村建房都兴起玻璃窗子。老式的刻有各式花纹、有点古朴的小方格木窗都淘汰了。玻璃窗子都不贴窗花了。只有谁家孩子结婚时,只在窗子的大玻璃上贴几个“喜”字,有的再剪几个喜鹊鸟贴在“喜”字旁边。
现在,会剪窗花的人不多了,而剪窗花却成了一门手艺。一次我在法门寺广场见到一个七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现场给游人剪窗花,干瘦巴巴的手拿着剪刀灵巧挥舞着:下山虎、猫和狗,还有龙、蛇、兔子吃白菜,双鸟吃虫子,毛驴支楞着大耳朵吃着草等等,活灵活现,游人赞不绝口,剪纸是一门艺术,也是一种文化,艺术和文化那包涵的东西就多了。那么,这位高超的老艺人绝响精湛的剪纸艺术,以后能传承得下去吗,怎样才能保护给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