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最爱串门子了。她伶牙利齿,不管走到谁家,就像燕雀窝戳了一扁担——吼圆了。
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哪里有二嫂,哪里就特别热闹了。二嫂长得前挺后翘,身材妩媚。柳叶眉下一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任谁见了都觉得好看。那樱桃小口一张,两排牙齿整齐而洁白。最令人喜欢的是,她开口一笑,嘴角那两个小酒窝,格外的引人注目,有许多男人见了二嫂都目不转睛,满心欢喜。
自从二嫂接承了信合信贷员的事,就迷在了这个上面。她不是说当信贷员能挣几个钱,更重要的是她把这事当成一份职业。用她的话说::“村上推举我,信合能聘用我,我就要把这份工作干好,才对得起大伙的信任。”
冬天冷了,二嫂不管走到谁家,就跟到她家一样,不等女主人说话,她就把鞋一脱上炕。手还满炕揣摸着,哪里热她就坐到哪里。常常双手往尻子底下一压,就天南海北地谝开了。
二嫂大多数谝的都是正经事,那年县信用联社发展业务,让各乡镇信合营业部在村组物色“能人”,帮助信合发展业务。收存款、放贷款,二嫂经村上推荐,神差鬼使地被信合来的那两个人选中了。她们打听到二嫂文化程度高,爱串门子,人缘又好,且能说会道,相信她挑起这副担子没问题。
有人说二嫂谝开了,水火都挡不住,她连敲带唱,谝三天三夜,都不说重沓话。自从她在信合接受了十天的培训后,她懂得多了,回来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进一步了解信合,也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信合。常言道:“三句话不离本行。”她常常走到哪里,就把信合谝到哪里,有人形象地说:“二嫂谝开了,不拿镰,也可以?倒一地毛草。”
现在她观念改变了,也不胡说冒料了。她主要谝的是信合,介绍信合如何存贷、如何方便农民等等。
二嫂知识渊博,听说那年高考差几分没考上大学,第二年又复习,考试结果还不如第一年。她父母不想让她继续读书,急急给她找了个婆家,就把她起发了(嫁人)。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二嫂一辈子跟了个老实疙瘩二哥,二哥家境贫寒,兄弟五个,他是老五。
二哥一辈子光知道埋头干活,他一脚踢不出个屁来,家里啥事都不管,外面人称二哥是:“操手掌柜。”油翁倒了他也不扶,家里的一切都是二嫂说了算。说是两口,名存实亡,有时几天两人都说不了一两句话。他们娃娃也大了,两人各睡各的,谁也不干涉谁。村上人都说二嫂一辈子跟了个“木头人”。真是:“鲜花插到牛粪上。”挺好的“一棵白菜叫猪毁(拱)了”。
二嫂自从揽上信合那事儿,还真红了。她不但人缘好,而且长得漂亮,加之信合管信贷的人指导,存款率直线上升。在这个镇十二个村,十二个信贷员中,她的业绩遥遥领先,营业部管信贷的人也来得勤了。无怪乎村上有些“长舌头”的人,说二嫂和那营业部人有特殊关系,有人干脆说都看见二嫂和那人拉手了。
二嫂家里人多了,有时候她连说带笑,把存的款收了,又帮助缺资金的人把款贷出去。有时她家里比戏台底下都热闹。有人有时不为存钱,是来想看看二嫂,给眼睛解解馋。
二嫂在业务上,从来是茄子一行,豇豆一行,没有乱过套。信合营业厅看她业务大,专门调了一台大的保险柜,让她使用。
信合在一次下乡业务大检查中,二嫂账务清楚,日清月结,受到了领导的表扬。
但也指出来,为保证资金安全,除正常业务外,闲杂人一律不得逗留在二嫂家里。
那时的资金短缺,人们存款都三佰、伍佰的存着,贷款也是二佰三佰地贷着。
有一次,村上一个无赖,拿了二佰元找二嫂存款。来了几次,他掏出钱,就是不存。二嫂心里清楚,他原来一直打着她的主意。那天晚上,他又来了,二嫂义正言辞,回绝了他,并把他掀出门外,第二天这个人又在村上撒布了流言蜚语,向二嫂身上泼脏水。说二嫂和谁好上了,他都看见了。又说二嫂拿她人长的漂亮,才拉人存款呢?
二嫂心里知道,吃不到葡萄的人,常说葡萄酸,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走得端,行得正,让他说去。村上的人,都知道二嫂的人品,都笑骂那个人。
时间不长,二嫂早上起来打开头门,发现头门门环上挂了一双红破鞋。这下可气坏了她,她马上赶到信合营业部,哭着死活不干了,营业部领导了解情况后,劝解她,让她振作精神,大胆工作,帮助她解决问题,信合注重人才,不能让她消沉。
在那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不几天,镇派出所抓住了那人,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打那以后,二嫂似乎清净了许多,再也没有人骚扰二嫂了。二嫂业务也上去了,她看到今天谁家家里卖了头猪,她就上门办理存款。明天哪家卖了百十斤辣子,她晚上就去了。有人生活拮据,只要张口,二嫂就上门贷款。
一个夏天的上午,二嫂给村子一个农户贷了二百元款,那人走到二嫂大门口,掏出手拍擦汗时掉了,直到回家他也不知道。恰巧二嫂出门时发现了钱,她一清点,就知道那人把钱丢了,她急的连头门都没上锁,把钱急送了过去。那人一找,真的把钱掉了,他都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信合,跑业务就是跑信誉,信誉上去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在那个通讯还不发达的年代,只要谁托人捎个话,二嫂也会放下手头的活,很快赶去。
二嫂的业务上去了,那年年底,县上信合业务评比,二嫂在全县业务中属前二名,信合领导发了荣誉证书,胸前佩戴鲜花,又得了二百元奖金。
就这样,二嫂风风雨雨在信合业务站上干了快二十年了。
现在,二嫂老了,信合也取消了基层信贷点,她还念念不忘。闲了还在村上宣传信合,信合每年还派人给她送慰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