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大队的古会一直沿袭至今,一辈辈、一代代,直至今天,它仍是我们长命寺一个盛大而隆重的节日。
长命寺古会定于每年古历二月初八,自我记事起,从父辈口中考证得知,这个伟大而隆重的日子亘古未变过,先人们代代相传,直到今天,我们长命寺村人仍把它做为一个喜庆的节日来迎接八方宾客。
说到长命寺古会,不得不说说我们长命寺的来历。
相传,在舜继位时,当时在长命寺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名叫篯铿的人在湖北省的彭城县做官。据说他从舜继位算起一直活到了周朝,周朝时他做柱下师。一天,有几个官员在议论,说他们不相信篯铿能活到八百六十多岁而不衰,于是密谋将篯铿杀掉,有人把这件事偷偷地告诉了篯铿,不料几日之后,他却隐亡(隐身不见)了,许多年之后,当大家逐渐淡忘了这件事的时候,有人却在现在的长命寺发现了他的足迹,因为他的脚长得特别大,人们断定他曾经到过这里,于是在长命寺立了一块石头,上面刻上他的足迹,又建了一座庵,将这块大石供于庵中,后来庵逐渐演变成了一座大寺院,人们又在寺院大门上刻上他的足迹,并且上书"彭祖足迹"四个大字,为什么不写"篯铿足迹",而要题"彭祖足迹"四个大字呢?相传,他在彭城县做官时,做了许多利民的事,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称他为彭祖,故此才上刻"彭祖足迹"四个大字。再后来,人们为了记住这个人,把这个地方叫做彭迹锂(那时的锂相当于现在的村),直到清朝中期,距今一百八十多年,人们因为他能长命百岁,而把这个地方更名为长命寺。
这就是长命寺的来历,据传篯铿生于长命寺,他的生辰之日又恰好是农历二月初八,所以先辈们为了纪念这位多福多寿、长命百岁的传奇人物,把长命寺古会定为每年古历二月初八,直至今日我们仍沿袭着老辈们定下规程。
我记忆当中的长命寺古会,当然大多都停留在儿时,自从外出求学,工作成家之后,极少回家跟会,当然每年会的那几天,心里也就暖烘烘的,似乎人又回去了,在会上胡乱地逛。
会最为正式最为热闹的当算初八这一天,这也是三天会的头一天,这一天的会穿戴一新的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涌来,早上十点至下午二点人流达到高潮,会上拥挤不堪,人推搡着人,脚尖挨着脚后跟,鼻子贴着后脑勺,真是寸步难行啊,往常几分钟就能走过的街道,会上要走半个钟头甚至一个钟头,这时走散一个人,要想再寻见,绝非易事,人流无非摇头摆耳,走马观花,看看稀乎景罢了,从东边来的人上戏园转一圈,再从戏园绕出来上到西边街道上瞅瞅看有什么卖的,再折转身回去,就算逛完会了,从西边来跟会的人与东边逛会的人如出一辙,这个会如同一群蚂蚁下雨前攒仓的局面,乱哄哄、闹腾腾的。
会上商品琳琅满目,当然都是些粗劣廉价的商品,高贵大气的商品来不了农村这种市场,农民嫌贵买不起,庄稼人图的都是个实在。会上吃食居多,有捞捞凉粉、有竹签插镜糕、老汉吃的猪头肉,还有醪糟煮镜糕、羊肉泡、糖糕、麻糖……各种吃食应有尽有,让人不免垂涎三尺。过会期间父亲要给我们发跟会钱,每人一元,我最喜欢吃竹签插镜糕,一块镜糕两角钱,三天会挨个往过尝,兜里的钱自然就不会有节余了。
戏园里是会的一个主战场,邻近村子的老婆老汉早已提着凳子占据了台下的最佳位置,台上花花绿绿,描眉画眼的戏子穿着古戏服正大肆吼着秦腔,记得小时,父亲每年都是大队会务组的人,一次父亲领我上后台,我看见化妆夸张的戏子一下给吓哭了,直拽着父亲要回家。台下黑压压一片,正是聚精会神看戏的老农民,我们大队的戏楼不知建于何时,从我记事起就有,戏楼辉煌大气,庄严肃穆,正中央刻着“江山多娇”四个大字,戏楼真正派上用场也就是过会这几天,平时挪作它用。
与戏楼遥相呼应的是长命寺庙,庙里过会期间远道而来吃斋念佛之人络绎不绝,上香磕头作揖祈求佛祖保佑这一年里家中大小人员平平安安,没有亲戚的在庙里将就着吃住,庙里这几天也是香客不断,香火旺盛,烟雾袅袅。
记得有一年,大约是八几年,在我上小学时,有人请来了西安五一剧院的李爱琴,戏园观戏实行售票制,一张票二毛钱,票是大队自制的,由父亲和另外几个队的队长在大队街道一人一张桌凳分几个地方售票,说起这个话题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母亲舅家的表弟前来看戏,街道上碰见父亲,他故意开玩笑说:给我买一张票,父亲二话不说,收了他二毛钱,给他撕了一张票"为这件事父亲被亲戚们笑话了许多年,后来父亲解释说:当时买票人多,他低着头干活,未曾注意。李爱琴来我们大队唱戏的消息一旦传播开来,犹如石破天惊,方圆几十里的秦腔迷为睹大家风范,不惜成本前来观看,当然她的代表作《周仁回府》里的哭墓唱段更是唱得人肝肠寸断,热泪直流,那一年戏园看台下的那个人呐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看台底下黑压压的一大片,曾经有一晚看戏的人们由于不守秩序而差点闹出了人命。
会的热闹让不曾有过农村经历的人无法想象,白天繁华和人流的快速上升犹如上涨的潮水,汹涌澎湃,晚上又似退了潮的大海,静谧一片。
长命寺古会,每一个在外打拼游子怀念的热闹场景,每年到了临近二月初八的日子,心里似乎又涌起了一股暖流。